王正方／超級ATM取款機

沒人提「獵雷艦案」了，這案子是怎麼回事？現代人健忘，但也還記得些：公布了懲罰名單；廿幾名將校軍官被處以記過、申誡等，因為他們在處理獵雷艦工程項目上，有所不當？官方宣稱：「國艦國造」的國防自主政策進行到底！本案定要徹查，慶富公司得標，是前朝犯下的錯誤，現在的執政當局，不會出錯。國防部聲稱自己是受害者…等等。

案情複雜，升斗小民聽得糊塗，當局究竟要如何處理這個好歹都得賠老本的「獵雷艦案」？本案中的一個小節，很多人記憶猶新，當事者不妨輕而易舉地向民眾講清楚，做明白的交代。

那位少東副董事長向人炫耀：公司缺錢，要求海軍撥款，軍方以未列預算為由拒絕他。少東親自去總統府溝通，兩天後海軍告訴他可以撥錢了，不久廿四億元台幣已匯入帳戶。

府方開始否認有此事，說：「他爸爸我們都不理了，哪裡還會見他兒子！」之後又改口；少東父子確實去過總統府，但是見到是某「文官」。他們父子在前朝，來府上多次見到的都是階級甚高的官員。又有消息傳來，其實少東這次見到的是階級甚高的文官。

可是，為何懲處名單上沒見到任何一個文官的名字？

去府裡略作溝通，就能轉廿四億元到自己的戶頭裡來？神通的確廣大，總統府就成了他們的超級ＡＴＭ取款機！此事發生在號稱「亞洲民主櫥窗」的台灣，箇中必然有其玄機奧妙。相關單位至少應做個交代吧！但是此事卻被避重就輕，不予深究的一語帶過了。略作沙盤推演猜想：少東和府內官員熟悉，隨時就能定個約會，他與某「文官」面談，告知公司的困難，當局支持「國艦國造」項目，允與協助，派人知會海軍如何辦這件事，作屬下的焉敢不從？一大筆民脂民膏就這樣子轉過去了。

如果事情真的就是如此，此事是誰做的決定，奉命執行的都是誰？是否也該給他們記個過、來兩三次申誡之類的？更想知道的：做這個決定，秉承了那位長官的意旨，是否還得到更上層的指示？

事到如今仍是一片模糊，也看不出來有水落石出的可能，因為當政者宣稱主要調查的方向，是前朝在簽訂「獵雷艦」案時犯的錯誤、軍方承辦者的疏失等，總統府有沒有關說撥錢一事，好像並不在調查項目之內。

堂堂總統府，被當作一個「超級ＡＴＭ取款機」，成何體統？清除惡名（如果有意願的話）其實很簡單，直話直說敢做敢當，犯了錯誤就承當責任，坦然受罰，作業透明化，以後誰還能說什麼閒話？但台灣的法治很奇特；「關說」者無罪、「洩密」的人要判重刑！今後大概沒人敢說出真相了。

凡事都牢牢實實遮蓋住，可疑之點愈來愈多。感嘆世事多變，上下交征利，爾虞我詐，仗著權勢糊弄老百姓，懷疑有人在做不乾不淨的事？

套用一句紅樓夢柳湘蓮的話：「你們東府裡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罷了！」當今的府院內外，忙著「去中國化」、「去中正化」，怕是連一頭乾淨石獅子也難找到。

（作者為電影導演）